当我们习惯了一种东西的时候,让我们去习惯另一种东西就会非常不容易。我们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习惯了一种想法,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才是我们应该过的生活,这才是我们应该面对的人,这才是我们应该持有的想法。假如有一天,有个人告诉我们,你的想法完全错误,那么我们就会很生气。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这么想,任何背道而驰的想法都对我们原有的想法构成了威胁,这会导致我们很生气。
当我们习惯了一件东西,不管它是想法还是具体的人,都很难不对它发生感情。假如我们习惯的一个人突然不再出现,那么我们就会觉得痛苦,至少也会觉得怅然若失。这要视我们习惯的程度而定。比如死亡就是改变我们习惯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它会突然出现,让你措手不及,你习惯的人突然就从你面前永远地消失了,而你必须接受这一点。
因为习气,我们都会坐在椅子上吃饭,盖着被子睡觉,在卫生间撒尿,而从来不会坐在椅子上撒尿,盖着被子吃饭,在卫生间睡觉。当我们听到有人说我们不好的时候,就会很自然的生气。这也是习气使然,因为习气让你认为你有一个自我,而这个自我现在正在受到他人的伤害,因此你必须生气。
其实消除习气最好的方式是证悟无我,自我是所有习气的基础,就像是你堆起一堆积木,自我就是最底下的那块积木,假如你把它抽去,那么整个大厦都将轰然倒塌。不过通常我们的自我都像斯瓦辛格或者李小龙那么强悍,很多时候,你并不具备制服它的能力,在你和自我的角斗中,经常是你被揍得鼻青脸肿。自我是个非常狡猾的拳手,它懂得利用你的一切弱点向你攻击,而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攻击自我。自我甚至对中国的太极拳也颇有心得,有的时候你攻向自我的拳头很容易被自我转移到你自己身上,而你自己却对此浑然不觉。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了。
佛教的修行里,很多时候就是用一种好的习气来兑换你的坏习气。比如你一直都认为你会活得很长,你永远也不会死,这样的习气会导致你的放逸,你会觉得把事情放到明天去做也不是不可以,到了明天你又会觉得后天或许更适合做这件事。佛教则告诉你,不要这么幼稚,你随时都有可能死亡,说不定一分钟之后你就会死于车祸或者大地震,而你现在却还在为一年之后的事操心。你必须反复地思考这件事,直到你确认这件事确实属于无法反驳的真理,那么它就自然融入你的心,你就不会认为自己还拥有无数的时间。你就会很自然的把你的时间用于修行和利益他人。
还有就是通常你的习气让你认为你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之后并不会发生什么报应,其实即使发生了报应,你也不太可能联想到这件倒霉事跟你很久之前做的那件事有关。因为我们每天几乎都在不停地生产着恶业,我们每天也都在不停地受报,从你被人骂一句到走路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些都属于你所受的报应,但是要追朔源头恐怕非常困难。基本上,在你没具备宿命通之前,这些事情你根本无法找到源于哪个业。因为我们每天都在受报,这导致我们具有坚强的神经,假如不是非常大非常迅速就显现的业报,我们基本上都不会觉察这是业报。
我们用一种习气对治另一种习气,但是由于我们的习气在我们身上经营多年,早已是根深蒂固,像黑恶势力一样难以铲除。所以我们必须对他下猛药,反反复复地思考无常、因果不虚似乎很笨,但是假如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在习气大战中取得胜利。我们在所有的事上,都是遵照我们的习气来做,我们是我们习气的奴隶,佛教就是来解放我们的,比如我们看见某些东西就会很生气,看见另一些东西就会很开心,我们的这些反应完全是遵照习气的意旨,最初我们看见某些东西不会很生气,但是有个人告诉我们,这个东西很不好,所以我们应该对它生气,然后我们就开始对它生气。
当我们再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们想起上次的话,然后我们就开始生气。年深日久,我们的习气也就长大成人了。这个时候,要我们对着这件东西展开笑容就变得非常困难。所以我们必须起来打破习气的独裁统治。它让我们只能用一种方式来面对事物,它让事物变得单调,让我们看不到真实。因此我们必须反对这个独裁的习气政府,而政府首脑则是我们的自我。假如我们可以证悟空性,那么这个独裁政府就会自动瓦解。不过通常证悟空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们还是从基础工作做起。我们应该普及佛教教育,让五加行的洗脑融入我们的心,这样就会对自我形成威胁。当你普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内在的人民就会觉醒,革命就会爆发,这个时候,“自我”的独裁政府就会灰溜溜的下台。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被老谋深算的自我所玩弄。自我是个非常世故的政客,它懂得你的每一件事,而你却从来不懂得它。假如你要击败它,就必须遵照佛教的方法,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从最基础的东西做起,还有就是必须非常警惕,你必须观察自己的心,你的心会告诉你,你现在是受到自我所左右还是你在左右自我。假如你还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得失,那么你的革命就将遥遥无期,你的人民仍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